美法两国数字税之争“休战”

因数字税“战火”暂时被美法两国总统扑灭，两国之间围绕数字税的角力暂时告一段落，“休战”可能将持续至2020年底。

外媒称，一位法国外交官介绍，法国总统马克龙和美国总统特朗普就数字税争端达成休战协议，意味着法美双方今年都不会向对方征收惩罚性关税。

什么是数字税 为何要征收？

所谓数字税，指的是国家对一国境内的跨国公司通过境外子公司所销售的数字服务征税。这种新税种与许多公司已经缴纳的企业所得税不同，被广泛称为数字税。

2017年，法国国民议会一份议案惊动刚刚上任的法国财政部长布鲁诺·勒梅尔，当他得知美国民宿平台Airbnb在法国拥有上千万用户，却仅缴纳93000欧元税款时，他感到政府有必要介入了。作为数字税的发起人，勒梅尔早就在欧盟层面展开协调，希望以欧盟的角度打击美国互联网数字经济巨头的逃税行为。

在勒梅尔的努力下，西班牙、意大利、英国已表态愿意加入法国阵营，希腊、葡萄牙、波罗的海国家也跃跃欲试，德国和北欧地区态度也很积极，欧洲已有大约有23个国家表态愿与法国并肩作战。勒梅尔曾对法国媒体指出：“欧洲人要是知道自己企业的税率比美国互联网巨头的税率还高14个百分点，是无法理解的。”对勒梅尔而言，数字税是一个社会正义问题，他不能容忍4.5亿欧洲网民的个人数据被无偿利用。

然而，2018年4月28日的欧洲财长会议中，积极的氛围开始暗淡下来。欧洲各国在收到美国制裁威胁后，态度纷纷转冷。2018年底，勒梅尔在欧洲层面的努力基本宣告失败。然而，此时正是法国“黄背心”运动爆发、形势不断恶化的时期，法国总统马克龙希望快速平息社会动荡，并弥补“黄背心”运动带来的经济损失，因此大力支持勒梅尔在法国推进数字税。

美国总统特朗普也早在2018年3月29日就曾发布推文，谴责亚马逊公司几乎不用向州政府和地方政府交税，却让国家邮政系统为它服务，导致成千上万零售商破产。美国互联网巨头在美国海外也面临着类似指控，关注企业税务行为的非盈利组织Fair Tax Mark去年12月发布报告称，亚马逊、苹果、Facebook、谷歌、微软和 Netflix 6个硅谷科技巨头在 2016至2019 年间，使用合法避税策略，向全球各运营公司的所有在地政府少缴税款高达1002亿美元。

法国在美国压力下暂停数字税

2019年7月11日，法国国民议会迅速通过数字税法案，该法案几乎得到所有议员一致支持，即使某些对数字税保持审慎态度的议员，也强调这是“重要的政治象征”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得知此举后，立即呼吁根据《贸易法》第301条对法国进行调查。

2019年8月，七国集团首脑会议在法国比亚里兹召开，马克龙与特朗普见面，双方同意解决数字税争端，法国承诺在经合组织达成全球协议后放弃数字税，甚至愿意偿还先前提取的款项。然而，事态的发展与预期不符，法国政府毫不退步，在勒梅尔的坚持下，谷歌和脸书已开始启动支付款项程序。美国因此于2019年12月启动调查程序。

2019年12月，在伦敦举行北约峰会期间，马克龙与特朗普再次碰头，法国政府的态度依然强硬，并表示如果美国采取制裁行为，法国也会进行“报复”。勒梅尔则与欧洲贸易专员菲尔·霍根（Phil Hogan）一同出场，后者将前往华盛顿，展示欧盟在数字税上对法国的支持。但是，尽管美法之间剑拔弩张，勒梅尔还是声称，两国之间会给予两个星期的时间来寻找经合组织内部协议的办法，终止双边争端。

美国和法国官员透露，法国总统马克龙致电美国总统特朗普，寻求化解关税威胁的途径，同时二人也在着手就数字税问题磋商一份更广泛的协议。

美方一位官员表示，作为“休战”协议的一部分，马克龙同意将去年法国对大型科技公司征收的数字税推迟到2020年年底。这名官员表示，作为回报，美方也将把报复性关税推迟到2020年年底。

数字税征收需从长计议

“美国人民一直关注互联网公司的国际税收问题，”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长期网络安全中心主任兼国际关系系教授、前任欧洲复兴开发银行行长特别顾问Steven Weber告诉记者，“在全球数字化信息时代，现有的税收方式已经不适用了，美国政府和企业都希望能有新的税收方案。由于要考虑到各国情况，新方案的规划需要时间。”他还表示，美国希望能有一个系统性的、全球统一的税收方案，所以不希望看到其他国家各自制定数字税政策。

据悉，美国正在积极参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主导的数字税收计划谈判，亚马逊公司和Facebook发言人均表示支持，希望能通过多边会谈，推进全球税制改革。然而，去年7月，法国绕过谈判，擅自通过了向互联网巨头征收数字税的方案，引起美国政府及美国互联网巨头不满。“法国的行为像是在向各个国家开火，逼迫其他国家快速做决定，”Steven Weber说，“相对应的，特朗普政府的回应也非常激进。”美国以法国“歧视”美国互联网企业为由，宣布拟对24亿美元的法国香槟、芝士、奢侈品等产品征收高达100%的关税报复。美国的税务专家对此表示担忧，他们认为，如果欧洲各国政府效仿法国制定数字税，有可能会引发欧美间的贸易争端。

在美国施加的压力下，法国的数字税最终可能不会执行，贸易战也不一定会发生。”Steven Weber说，“一方面，美国的市场体量比法国的市场体量大得多，法国可能无法承受与美国展开贸易战；另一方面，法国施加数字税后，某些欧洲国家可能将不再具有足够的避税优势，无法吸引互联网巨头在当地设立公司，最终还是损害欧洲的利益。” 与美国在汽车方面存在巨大的贸易顺差的德国，在数字税的态度也一直摇摆不定，卢森堡等受益国也不同意数字税的设立，Weber 认为，站在欧洲的整体立场上考虑，法国最终可能会妥协。但他认为，设立数字税的想法不无道理，跨国互联网公司应该像其他有实体产品的跨国企业一样公平纳税。

法国原税收政策与管理中心主任、财政专家帕斯卡·圣-阿曼（Pascal Saint-Amans）对勒梅尔的数字税持怀疑态度，他指出：“真正的问题并非局限于数字经济领域，如果法国向谷歌征税，那就也得向耐克、星巴克及苹果征税，这些公司能够通过百慕大避税天堂藏匿大量资本。这些公司并非数字经济企业，但它们在法国纳税很少，因此到头来是整套税务体系已经失效，需要改变。”此外，帕斯卡·圣-阿曼也强调：“特朗普也想征美国互联网巨头的税，并且颇有一番进行税制改革的雄心，用来寻找新的财政来源。因此美国很明显也准备好进行一次大范围税制改革，因此法国不如再耐心一些，现在征收数字税并不是一个良好的解决方案。”